半日过去,临安侯府的风波明面上已经平静了。
沈炳泽想着趁热打铁。
王氏既然松口,择日不如撞日,直接在今天把清歌母子迎进来。
清歌还怀着身孕,外边的流言蜚语必然会影响到她的心情。
接进门,他能亲自照看开导,也能防备别人暗害他们母子。
同时,和王氏夫妻的这些年,沈炳泽了解王氏的性子。
清歌的事,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打的王氏措手不及。
她的性子能捏着鼻子答应让清歌进门为妾,已经是看在沈修益的面子上。
他这做相公的,怎么也要在面子上全了王氏,不然折腾起来,还有的受。
权衡一番,沈炳泽专门叫人做了一桌子王氏爱吃的东西,午膳时间带着沈修益去了王氏的院子。
王氏回到屋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砸了很多东西,还是没能把心口那憋死人的气撒出来。
得知沈炳泽要来,可把院子里的人急坏了,又是打扫又是换上新东西,好一通折腾。
收拾完毕,午膳也传到了。
沈炳泽带着一匣子珠宝进门,叫人给王氏收起来。
王氏瞧见了,心里只觉得讽刺。
她缺的是这些东西?
沈炳泽公然养外室,还闹得人尽皆知,别说一匣子珠宝,便是给她十万担,都买不回她在外人眼中的面子!
沈炳泽知道她生气,讪讪往前:“淑尔,我知道委屈了你。”
“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,方才前院人太多,我顾着这张老脸,不好跟你解释。”
“这里没外人,我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,当初同清歌在一起也是一场意外。”
王氏的手倏然收紧。
精心修饰过得指甲,因为用力直接断了。
疼痛传来,她却恍如感受不到。
再疼,能有她的心疼?
自己相公在外边跟别的女人孩子都有了好几个,她最后一个知道,还要被迫听他们相识相知的细节!
沈炳泽要真觉得对不起她,合该杀了那外头的人跟她给交代。
而不是在这假惺惺身不由己,告诉她那些杀人诛心的烂事!
王氏忍了又忍,才保持没有失态:“好啊,既然侯爷要跟我解释,不如一口气说完。”
“省的我听得大喘气,心里惶惶不安!”
沈炳泽听出她话里的气,倒了一杯茶递给她,屏退屋内的下人,这才慢悠悠道。
“我知道你不高兴,尽量简短的说清楚,你也知道那一阵子我为官不得志,还被府上的糟心事拖得抬不起头。”
“恰好晟王府的三爷跟我同族,惺惺相惜,经常约着放松。”
“那日,也是他约我一起去听曲儿饮酒,谁成想推杯换盏直接喝多了,稀里糊涂跟清歌……”
“等再清醒,事情已经发生,木已成舟,什么都无法挽回,清歌是楼里的头牌姑娘,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。”
“她也是被我给强迫的,那酒里面加了助兴的东西,唉,她一旦身子清白没了,剩下的便是沦为下等娼妓。”
沈炳泽说话时,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心疼。
王氏越听越气,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同时也庆幸这屋子里没刀,不然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,直接把人给捅死!
沈炳泽恍若不觉,还在继续往下说。
“清歌性子烈,也正是这风骨,让她在楚天歌多年来屹立不倒,人人追捧。”
“第二日醒来,她身上带着不少伤,穿戴好一言不发,直接拿起了桌上的匕首往心窝子捅。”
“我知道是我的错,赶紧将她拦住了,也是那时候,我才知道她的为难之处。”
“清歌身若浮萍,家父早王,家母重病,全家穷的只剩下一张桌子,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需要养。”
“她没办法,为了银子,身为大姐,只能把自己卖身青楼,好歹是清倌,不需要出卖身子。”
“清歌也有毅力,一起卖进去十个姑娘,就她一人咬着牙完成老鸨定下的苛刻训练。”
“剩下那些个姑娘遭不住苦,要么在半道给人当了妾,要么是沦为下等娼妓,还有那苟且偷生的,直接上吊了。”
“清歌不能死,她家里的重担还在,她死了,母亲和妹妹也活不成……”
沈炳泽说到这,双眼甚至泛起了泪花!
他端着桌上的酒一饮而尽,叹道:“按照清歌自己的意思,她会在楚天歌,直到容颜老去,再无利用之处。”
“那时的她,应该已经攒好了赎身的银子,也将母亲和妹妹们的去处准备好了,再找个无人的地方了却余生。”
“是我,是我酒后唐突打断了她的所有计划,没了清白,头牌的身份也保不住。”
“她不想成为一双玉臂万人枕的贱人,只能一死了之,要不是我拦着,她必死无疑!”
沈炳泽深吸一口气,放下酒杯泪眼朦胧的看向王氏。
“我没办法啊,那时候你逼得紧,家里相继没了几个孩子,我心里苦,也不敢跟你说。”
“只有在清歌那儿,我能短暂的喘气,能有片刻真实活着的感觉。”
王氏咬碎了银牙,皮笑肉不笑的问:“清歌在你嘴里如此清烈独特,受不了这种事,为何她还是活了下来?”
不仅好端端活着,还不要脸的给沈炳泽当外室生下孩子,害的她如今成为全城的笑话!
当然,后面这句话,王氏没有问出来。
她是有怨气,可既然选择捏着鼻子让清歌母子进门,就不能再撒气抱怨。
王氏要让沈炳泽心怀歉意,对她的歉意!
只有沈炳泽知道她受委屈了,知道她的不得已,才会保留他们母子在府上的地位。
没办法,府上本来就住着长宁郡主和沈藏之母子,他们两人跟沈炳泽不亲,可侯爷的位置是个绝对的诱惑啊!
她就不信沈藏之当真没当回事!
一头还没解决呢,又来个清歌母子。
王氏越发清醒,心里的怒意,逐渐发酵膨胀,一点点化作对沈炳泽的恨意。
都是沈炳泽这管不住二两肉的狗男人。
他明明都有长宁郡主了,还要去招惹她。
既然为了她挤走长宁郡主,为何不能从一而终,还闹出清歌的事。
也正因为了解沈炳泽的薄情寡义,王氏不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长宁郡主。
她不得不隐忍,因为她没有长宁郡主的命好,生不出有本事的儿子,更没有太后娘娘撑腰!
沈炳泽不知道是听懂了她的玄外之音,还是没听懂,无奈回道:“清歌当初是一门心思求死,是我拦着的啊!”
“我担心她寻短见,不想背上人命,派人十二个时辰看着她,一个月后,清歌不思饮食,经常恶心干呕。”
“没成想找大夫来看,竟是有孕在身!”
这下,沈炳泽还哪里忍心把人送走。
他只有两个孩子,一个沈藏之啊,跟他丝毫不亲近,父子二人间恍如隔着天堑。
还有个沈修益,处处不及沈藏之,难成大用。
沈炳泽盼着新的生命出声,盼着新的希望。
清歌不想没名没分的生下孩子,更不想让孩子出身就抬不起头低人一等。
是他威逼利诱,哄骗着,让清歌不得保住孩子。
这些话,他不敢跟王氏说。
清歌的事,已经让王氏的忍耐达到极限,要是再多几条戳心窝子的真相,只怕会把王氏活活气死。
沈炳泽收回思绪,继续说着那些年的不容易。
“清歌宁死不从,是我拿捏她的家人,保住了她的性命,后来孩子生下来了,她逐渐认命,也知道我的为人和苦衷。”
“我们二人生出感情来,她甘愿伏低做小没名没分,这些年她不敢冒头,生怕让你知道,会惹得我们家宅不宁。”
“淑尔,千错万错都是我,我不该喝下那些酒,不该乱性而为,更不该存着侥幸瞒着你。”
“但事已至此,我希望你能识大体,不要再为难清歌母子,好好经营这个家。”
“毕竟,修益年岁已经到了,我为他看中了一门亲事,若是成了,以后少不了他的好。”
王氏刚被前面一句话冲的差点咽气,又被后一句话勾起了注意力。
她声音因为愤怒和羞辱颤抖着:“什么亲事?”
“晟王府。”沈炳泽看了眼她,低声道:“晟王府的三爷有个独生女。”
“虽然不及县主姐妹尊贵,好歹是嫡出的孩子,也算受尽宠爱。”
王氏笑了。
真无语的时候,哪怕情况再难堪,也会忍不住想笑。
她也真的笑了: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按照他交代的来看,清歌的存在,一切源头除了他自己把持不住,便是那晟王府三爷的原因!
他竟然还敢提,让修益娶了晟王府三爷的女儿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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