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明长公主警告过后，不再继续纠缠，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。
雨势依旧，一行人逐渐走出视线。
宋予恩和沈藏之还在凉亭中。
“昭明不是软柿子，哪怕你我无错，这件事必会成为她记恨我们的导火索。”沈藏之沉吟开口。
“她亲手杀死的驸马，是她自己榜下捉婿挑中的，当时也是一表人才，才情斐然。”
“若不是被她挑中作夫婿，日后不说封侯拜相，至少也是朝中难能可贵的人才。”
“但，驸马的位置注定无法继续施展才能，当时圣上不肯答应，她愣是在殿前跪足了七日。”
“不仅如此，还以绝食相逼，让圣上不得不松口。”
说到这，沈藏之也是无比唏嘘：“不顾一切想嫁的人，最后相看两厌，成为鞭下亡魂。”
“驸马纵然有错，可不得不说，导火索也是她亲手埋下的。”
“对待真爱之人尚且不肯手软，何况你我。”
宋予恩瞧着滴滴而下的雨，苦笑道：“昭明长公主的面向便是如此。”
“虽保养的如花似玉，但双眉之间的悬针纹清晰可见，这种人强烈的想要掌控一切事情。”
“一旦脱离控制，必会想方设法报复，今日计较，后患无穷啊！”
前世宋予恩并未跟这位长公主打过照面，但对她的“英雄”事迹，也略有耳闻。
昭明长公主面目阴沉，看他们夫妻二人时更是狠戾无常。
那一鞭子若不是她眼疾手快，必然要抽的人皮开肉绽。
且不说沈藏之对外是重病之人。
便是正常人，这一鞭子也要叫人受皮肉之苦。
“她就是冲我们来的。”宋予恩收回思绪，冷笑道：“不管有没有今日之事，这梁子也会在别处结下。”
“是啊。”沈藏之抬手，接住廊檐滴下来的雨水：“昭明这个疯子，用来当杀人利刃最合适不过。”
“你刚才若是没有制止，她真的会抽下来。”
“别想了。”宋予恩推着沈藏之走入雨幕：“你我的处境也不能更差了。”
“虎狼环伺，不差多一个疯子。”
沈藏之蹙着眉，俊逸的脸上写满担忧：“别的倒也罢了，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。”
“但你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叹道：“这个疯子，必然会找借口寻你的麻烦！”
“我不怕。”宋予恩声音很轻，似乎要融化在雨水中：“别忘了我是大夫。”
“疯病什么的，药到病除！”
沈藏之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但到底是没给她泼冷水。
昭明长公主的身份特殊，她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，出生那日彩霞满天，云彩居然隐约带着凤凰的样式。
恰好钦天监占出大吉之相，批命长公主乃是天命福女，会给凌云带来百年祥瑞稳定。
圣上龙心大悦，对这个本就特殊的孩子更是喜爱。
昭明长公主自小就是在圣上膝上长大的，最疼爱的时期，她被圣上抱着上朝，玉玺也是哄她高兴的玩意儿。
金尊玉贵的出身，盛宠蜜罐里长大，也造就了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子。
后来又出现了些事，圣上虽然逐渐对她失望，但到底没有处置。
这也是她公然杀人后，还能继续住在宫中恍若无事的原因。
圣上对昭明长公主的感情很奇怪，饶是失望，也不会允许外人动她！
两人无话，直至乾清殿外。
沈藏之敏锐的发现，乾清殿周围的侍卫加了不少，全是眼生的面孔。
他正打算跟宋予恩说什么，御前总管曹德胜眼尖，满是笑意的迎上前：“哎哟，这种害人的天气，小侯爷怎么来了？”
“曹总管。”沈藏之对他很是客气：“我带新妇前来拜见皇上。”
“哎哟，您来的不巧。”曹德胜似有为难，往紧闭的门看了眼：“圣上这会儿正在礼拜，要一个时辰呢。”
“您瞧这雨下的，一时半会停不下来，您的身子骨可不好在外头等。”
“不若，您先带夫人回去，待圣上下令召见后再来？”
圣上多年前就开始信一些有的没的，不然也不会被所谓天命蛊惑。
近几年更是近乎疯魔，一边信奉佛法，一边沉迷得道，尤其是痴迷丹药。
曹德胜口中的礼拜，是道教和佛教的人相聚，专门为圣上准备的朝拜。
潜心相向，便能超脱。
沈藏之蹙了蹙眉。
他是不信这个的，都说道佛不一家，佛说放下一切，道说遵从内心。
二者连追奉的信念都不一样，要真显灵，只怕要打起来，怎么会融合呢？
但想法如此，沈藏之并未表现出来。
也正因为圣上痴迷，听不得任何人置喙，御史台曾有不怕死的谏言，没想到圣上以违逆天意为由，直接赐车裂！
这一次的杀鸡儆猴，以至于后面无人敢说话。
而除却这件事，圣上也算个明君。
曹德胜跟随皇上多年，为人圆滑八面玲珑，他最大的优点便是对圣上言听计从。
对沈藏之的说辞，必然是圣上的意思。
真假礼拜，沈藏之当然不会继续问。
虽有太后娘娘那层关系，他首先是臣子，不能窥探圣上的一言一行！
“那是不巧。”沈藏之爽快答应：“还请曹总管帮忙在圣上跟前说说。”
“待圣上得空，我再携新妇前来。”
说完，他抬起拳头抵在嘴边咳了起来。
“哎哟喂。”曹德胜啧了一声：“侯爷太客气了，您赶紧回去休息。”
“您有这份心，圣上一定能领会，您是良将，得早些养好身子啊，边关还需要您呢！”
好不容易停下咳嗽，沈藏之的脸色从苍白转为微红。
他神色落寞，苦笑道：“我这身子，活一日是一日，不敢奢望其他。”
“哪里的话。”曹德胜打量着他的脸色：“听闻太后娘娘着人寻了洪老太医回来。”
“洪老太医的医术那叫一个出神入化，您肯定还有希望的。”
不等沈藏之回话，他又哎哟了一声：“瞧奴这脑子，圣上那头还等着呢。”
“小侯爷慢走，奴得回去伺候了。”
“曹总管慢走。”沈藏之声音里带着忍住咳嗽的不适：“藏之下回再来拜见。”
直到曹德胜重新回殿，沈藏之才终于咳了起来。
殿外那些个侍卫仿佛木桩子，对这里的情况视而不见。
宋予恩俯身给沈藏之递帕子，趁机低声道：“不太对啊，出发前太后娘娘就派人来提前知会过。”
“如果真的不凑巧，圣上知道你的身子不好，会派人回话拒绝。”
“怎么会等我们到了这儿，才避而不见？”
沈藏之瞧着她蹲在跟前，目光朝两边扫去：“的确不对，这里外的人都换了。”
“从前赵毅做大统领时，几乎寸步不离，可现在……”
按照长宁郡主上次进宫得到的消息，赵毅大统领不做了，换成了陇南杨家的公子。
巧的是，陇南杨氏出了一位长宠不衰的贵妃。
那位贵妃，恰好是三皇子的生母小杨贵妃。
这些年太子和三皇子表面平静，暗里涌动却不少，随着圣上年纪渐长，朝臣明里不表，私下早就有了横梁。
其中牵扯，肯定不是表面看起来的简单。
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，沈藏之的话点到为止：“既然见不到面，先回去吧。”
宋予恩嗯了一声，起身推着轮椅按照原路返回。
走出去很远，她才压低声音道：“咱们这位圣上，圣体违和不假。”
“但更多的，是痴迷丹药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沈藏之问完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宋予恩会医术。
虽没见到圣上龙体，见到曹德旺也是一样的。
曹德旺随身伺候，除了休息的时间，几乎寸步不离。
他身上早就沾染了圣上的气息。
方才曹德旺靠近了说话，宋予恩瞬间嗅到了一股气息。
虽然很淡，但不难分辨其中有药草，还有丹药特有的味道。
“圣上痴迷丹药很久了。”沈藏之不等宋予恩回话，继续道：“早些年尚能劝阻。”
“随着岁月，他越发的想长命百岁甚至于得道成仙。”
“这等丹药只怕会影响身体。”宋予恩轻声道：“非但不能长命百岁，还会加速衰老死亡。”
“换御前大统领，或许与之有关。”
正说着，迎面打雨幕中走来一人，步履急促也不影响周身那股肃杀之气。
宋予恩停下脚步。
沈藏之没有见过新换的大统领，但看来人穿着打扮，一眼就认了出来。
来人也见到了他们二人。
小侯爷带新妇觐见并非秘密，他立刻行礼：“给小侯爷，小侯夫人请安。”
“杨大统领？”沈藏之坐在轮椅上，眯着眼打量这位传说中英雄出少年的大统领。
瞧着的确年轻，可以说破了历任大统领的最低年龄。
身长玉立，黑色的盔甲穿在他身上，越发衬的人精神奕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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