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煜简单总结了一下:“蒙古人的慕强观念与对外征服,都是地缘环境在逼着他们必须对外扩张,不扩张就无法生存。又因为扩张战争,而带来慕强的民族观念。”
“处在那样的地缘环境之下,游牧民族没有农耕民族的稳定基础,所以对能轻易破坏他们生存环境的自然神灵,也就更为敬畏崇拜。”
“而与之相对,农耕民族对自然神明虽然也有崇拜,但往往不如游牧民族来的彻底。”
“一句话,华夏大地不养闲神。”
华夏大地,不养闲神?
这话说的确实透彻,朱瞻基瞬间领会明悟。
朱瞻基说道:“因为华夏民族都是以农耕为主,这就具备了对自然灾害的抗风险能力。即便发生灾荒,朝廷也可以优先从粮仓,发粮出来加以赈济。而不是虚幻的请求神明上天,把灾荒免去。”
于谦这时也点头作着补充道:“百姓兴修水利,建设太仓储备粮秣,从而能够对抗灾荒。如此,茫茫上天不再能够肆意主宰华夏生民,那华夏民族也就不会再如先古那般惧怕上天,最多只会留存本心的敬畏。”
这种敬畏实际上发展到宋元明清,更多的变成了跟神明的等价交换原则。
双方秉持“信则有,不信则无”的原则,我付出信仰和香火,你负责实现我的愿望。
实现不了,那不好意思,我只能换个神明跪拜。
遇到比较硬核的地方,比如说山东,天不下雨,他们会先给龙王上香,祈求龙王降雨。
龙王受了香火,还不下雨怎么办?
那就把龙王拉出去暴晒,因为你拿了香火不办事,暴晒之后还不办事,那就可以轰龙王出庙,再换一个新龙王进去。
就是这么现实。
说到对神明的信仰态度,又不得不提一嘴西方的天主教了。
与华夏为主的东方民族国家不同,欧洲中世纪占据主导地位的天主教,实质上并不能算是一个纯粹且正统的宗教神明信仰。
你以为天主教是靠着传教白手起家的?
但实际上,中世纪的天主教,完全就是贵族们的俱乐部,当中的神职人员不是贵族,就是比贵族还牛逼的王室成员。
用欧洲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,作为贵族,你要么参加教会,然后享受荣华富贵。
要么归于世俗……然后享受荣华富贵。
横竖都是享受荣华富贵,闲着也是闲着。
中世纪天主教的巅峰时期,几乎掌握了欧洲三分之一的土地,还有近乎全部的文化人才、学校、医院以及政府机关,它们的土地权利多到可以直接建国(教皇国)。
在差不多八百年前,也就是两晋南北朝时期,法兰克的国王希尔佩里克一世就曾吐槽教会过于滥用职权,胡乱干涉国家政治,并且试图通过立法来限制教会的财产。
林煜这时也说起了最后的日本。
“日本这个国家相对华夏、蒙古、朝鲜、天竺,都要来的更为特殊,它的民族国家构成,受到地缘环境的影响,也要更为强烈明显。”
“按照地缘环境来说,日本它是一个孤独的文明,四面环海的群岛地缘,让它半永久性的被隔绝于文明世界之外,从而造成了日本民族普遍空虚的归属感与对内安全感。”
“所以,为了摆脱这种游离于文明世界边缘的不安全感,日本往往会为了强调‘我也是个文明’,而去着重强调文明社会的独有产物‘礼仪’。否则,一旦失去礼仪作为束缚,日本的社会秩序就会迅速脱缰崩溃,直到退化至野蛮原始时代。”
可以说,日本的精神内核就是偏执、疯狂和极端,而礼仪便是把日本的这些内在疯狂,给约束在一个表面看上去正常的范围。
用喝茶来举例,中国喝茶虽然也有仪式感作祟,但本质是为了提高茶的品味,茶始终是主体。
而日本的茶道正好相反,茶反而成了道具,它的礼仪相当繁杂严肃,且充斥着莫名其妙。
朱瞻基听到这里,却是想起了以往跟着父亲,一起接见日本使节团的场景。
对方怎么说呢……
大明这边并没有任何要求,但日本却坚持沿用唐时旧例,以日本高僧作为使节团名义上的主使。
除去正式的朝觐参拜,在私下居住番馆的时候,对方针对礼仪规矩的严谨,让负责使节团饮食住行的大明官员,都有些莫名其妙。
就好像这些都不是活生生的人,而是被礼仪规矩所完全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。
“日本对礼仪的确有些过于严肃刻板了。”朱瞻基想了想,说的还算客气。
林煜却是冷笑:“严肃有什么用,对日本而言,礼仪不过是他们强调自己是文明的工具而已。”
“日本的地缘环境,决定了他们只是利用礼仪,而从来不会真正从中学到谦卑恭谨。”
“而且,日本多山群岛,山地对仅有的平原进行了分割,再加上季风气候与海洋风暴,导致日本不论农耕还是捕鱼业,获取收益都极为低效且不稳定。所以一旦日本强大起来,它就会立刻变得充满侵略性和扩张性,而且往往会不计后果。”
“赌徒?”于谦一语中的。
林煜说道:“没错,就是赌徒,而且是一个疯狂的赌徒。”
“日本群岛地缘处于大陆板块的地震火山带,所以日本的地震与火山喷发,往往又多而频繁。再加上本身资源的匮乏,导致日本长期都面临着较高的人口死亡率。”
“自然灾害的频繁与人口死亡率的居高不下,让佛学在日本大行其道,因为佛学主张超脱生死轮回。而儒家思想同样也教会日本人,强调集体主义精神,只有这样才能在艰苦的生存环境中存活下去。”
“这也让他们养成了喜欢豪赌的民族精神特质。”
“从一开始的冒险小赌,到后来的豪赌国运,不计后果!”
朱瞻基听得相当震撼,用国运去不计后果的豪赌。
这样的民族,这样的国家,简直是自上而下都透着癫狂!
癫狂中又带着极端的偏执,为了强调礼仪而不惜本末倒置,完全不去体会华夏礼仪的真正含义。
于谦忽然间开口说道:“这是一个癫狂、偏执且无惧生死,强调集体主义的赌徒。”
“以若所为求若所欲,犹缘木而求鱼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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